東海龍族的地盤保持著千年以前的風貌, 像沈眠海底的水鄉小城。只是邊角裝飾的玳瑁珊瑚，珍珠貝殼，才顯露龍族的奢華氣息。

桓白沒有走大路, 挑了個偏僻小道, 推開一家小院的木門。

裏面的人對他頷首：“白先生。”

桓白微微點頭。

這是雀長老的一間別院。近來風聲緊，雀長老不敢頂風作案, 桓白現在身份尷尬，更不能在別的龍族面前露面。所以日常會面地點改在了這裏。

走到後院, 桓白看見房裏有白光一閃一閃的。
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

見他來了，雀長老對他招手：“你來看看。”

她手裏躺著一枚瑩白的珠子, 足有蘋果那麽大，光芒柔軟舒適, 似是隨著水流緩緩蕩漾。

桓白挑眉, “海龍珠？你帶來這裏幹什麽？”

他又看了一眼龍宮的方向。那裏很平靜，什麽事都沒發生。

“桓淩連東海都不回了，你不覺得該給他加點猛藥嗎？”

桓淩似乎知道他們抓走初羽的目的, 所以按兵不動，至今還在岸上。

至少看上去是這樣。

僅剩的海龍珠丟了，龍王不可能不回東海。

只要回了海裏, 就由不得他置身事外裝無辜了。

“所以你就自己偷海龍珠？你真以為能把自己摘幹凈？”桓白嗤笑，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, 你也願意？”

一旦龍宮發現海龍珠丟了，很快就會封鎖整個東海，一寸寸地搜索, 遲早會找到這裏。

桓白不覺得她能脫身。

雀長老笑了。

“這可是鎮海之寶。雖然兩顆都丟了，但，他有之前那顆的線索……你說, 其他同族會不會要求他盡快找到有線索的那顆？”

桓白心裏突地一跳。

“可是，那顆在我們這兒。你覺得，他這個龍王當得合不合格？”

桓白沈聲：“我今天試過了，沒法把海龍珠從她體內分離出來。”

“用法術不行，就直接煉化吧。”雀長老輕飄飄地說。

只要桓白先把林初羽煉化成海龍珠，桓白就比哥哥多了幾分話語權。

丟了海龍珠的哥哥，平日裏懶懶散散，和找回海龍珠的弟弟，沈穩內斂。

明眼人都知道該選誰。

“煉化是……”

桓白的聲音有些幹澀。

雀長老奇怪地看他一眼：“我沒告訴過你？把她扔進海淵底下的真火，就能煉化出海龍珠了。”

她以為桓白不知道這個法術。

桓白的思緒卻完全不是這個方向。

把她扔進海淵底下？

他嘴唇一動。

她坐在海淵邊上都瑟瑟發抖，還扔進海淵？她該多害怕啊……

雀長老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：“我們等兩天。他要是不回東海，你就帶著兩顆海龍珠回龍宮——對了，龍王契書，還在你手上吧？”

話音未落，水波蕩漾的遠處，沈悶的鐘聲撞響，震得水波都顫了一秒。

龍宮發現海龍珠不見了。

雀長老擡眼，欣慰地笑了笑。

“好戲開場了。”

初羽也聽見了鐘聲。

然而海淵離龍族領地太遠了，她只知道發生了大事。

“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
桓白來給她送飯，初羽問他。

桓白卻沒回答，靜靜地收起餐具離開了，徒留初羽坐在原地發呆。

一晃神兩天就過去了。

期間初羽試過自救，盡力回想被桓白按住頭頂的感覺，然後一巴掌拍在了結界上。

結界倒是碎了，可是沒走兩步，她又撞在了透明的結界上。而且不遠處還有黑影一閃而過，似乎有人在盯著她。

水波上蕩漾的天光又變亮了，又是新的一天。

初羽半睡半醒，聽見地底有動蕩聲，而且還朝自己逼近，立刻驚醒了。

什麽情況？

她瞇眼朝遠處看去，只見一片黑壓壓的影子朝這邊逼來，速度還不慢。等黑影近了，她才發現，是一群人類。

普通人能在海底生活？

不過很快就想明白了，大概是海底龍族，為了方便行動，才化作人形。畢竟龍形原身太大了，一齊湧過來，能掀起滔天巨浪。

看著他們不善的神情，初羽暗叫糟糕。

該不會是沖她來的吧？

不消片刻，這群人就在不遠處圍成半圓，圓心便是她。

“桓白？”

初羽在人群中看到了他。他就站在最前方，只是臉色不太好看。

這種場面，讓她不安起來。

怎麽感覺，這群龍族像是要把她處決？

“當年我族丟失海龍珠，至今沒有尋回，真真奇恥大辱。”

初羽悚然擡頭，只見桓白不遠處站著個女人，聲音很耳熟，但很面生。

海龍珠，是說她嗎？

她猛地站起，卻冷不防磕到了頭，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。

“現在，另一顆海龍珠也下落不明，而我們的王，還在岸上逍遙快活。”

人群中起了小聲的議論，不過，反應都還算平靜。

初羽卻心裏一沈。

這麽久了，桓淩為什麽還沒出現呢……

不管他會不會來救，海裏出了這麽大的事，龍王怎麽都該有點反應。

那女人猛地回頭，指著初羽。初羽一個激靈，還沒說話，就聽見頭頂飄來個冰涼的聲音：“雀長老，你在指哪兒呢？”

所有人齊齊一驚，擡頭看去，就連初羽也驚住了，以至於擡頭的動作有些遲緩。

這個聲音？

頭頂的水波激蕩起來，初羽只能隱約看見金光包裹的人形。那人形卻急遽下墜，落在她面前，將她和眾人隔開。

他一落地，水波像是受到了沖擊，猛地往外一蕩。離得近的龍族，有些沒站穩，就被水波沖倒在地，頓時東倒西歪一片。

她面前的人依舊是那麽高大，多日不見，又似乎瘦了一些。

“桓淩……”

她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熱，還沒來得及發表感想，他稍稍側身，手指在她臉上捏了兩把。

“回頭再跟你算賬。”

初羽迷惑：“我有什麽賬要算？”

從天而降的東海龍王大人白發金瞳，裹著一身及地長袍。虧得顏值高，否則肯定被初羽當做非主流。

他挑眉：“你不聽話，和小蘇跑出去玩，讓白找到機會鉆進結界。”

……糟糕。

初羽懵逼了一會兒，突然想起這件事，咳了幾聲：“這個鍋嘛，不能讓我一個人背不是？”

龍王大人的眉頭挑得更高了。

他得到初羽不見的消息，立刻趕回來，費了好一番功夫，才找到被扔在海角的小越，也就知道弟弟鉆了什麽空子，才能從他的結界裏把人劫走。

桓淩還要教訓她兩句，就聽她說：“那你也沒和我解釋海龍珠是怎麽回事啊……”

桓淩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，假裝沒有聽見。

他揚眸，剛剛盯上雀長老，一只小手就從後面慢慢地摸過來，鉆進衣袖，抓住他的手指晃了晃。

“你不和我解釋，又拖到現在才來，知道我有多怕嗎？”

雀長老都做好了對峙的準備，卻見龍王一楞，忽然轉頭，摸摸身後人類小姑娘的腦袋。

“我這不是來了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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